編者注：FEED 流已成為線上內(nèi)容平臺的標配，在某些層面上也有著負面的評價。作為設計師，我們該如何應對這一挑戰(zhàn)？這篇來自國外體驗設計專欄 UX Collective 的優(yōu)秀文章梳理了 FEED 瀏覽體驗的發(fā)明歷程以及應用場景，從多個角度分析優(yōu)缺點，并給出現(xiàn)階段可實施的優(yōu)化手段，讓我們一起來看看吧。

無限滾動的體驗是糟糕的嗎？作為設計師，我們應該如何在體驗易用性和人性之間取得平衡？

在很多線上社交和內(nèi)容平臺，無限滾動已經(jīng)成為標準配置。在使用 TikTok 時，除了"累了吧，放松一下拇指。"的提示引導用戶放下手機，刷視頻 FEED 是沒有明確的停止按鈕的，但這個提示也常常被用戶忽略。TikTok 真的希望用戶放下手機嗎，如果用戶真的控制使用時長，為什么要提供用戶一個不斷持續(xù)、永無止境的、完全按照用戶喜好定制化的內(nèi)容流呢？

不久之前，社交媒體的信息流也曾是有終點的。用戶能夠滾動到頁面的底部，或者再次看到已經(jīng)瀏覽過的內(nèi)容。Facebook 和 Instagram 的信息流是按時間順序排列的，你可以看看朋友們的最新更新，然后跳去其他應用程序或者干點別的。而現(xiàn)在因為無限下拉，內(nèi)容流變得沒有盡頭——你可以看到朋友們的更新、大數(shù)據(jù)算法認為你感興趣的內(nèi)容，以及更早的內(nèi)容穿插交替出現(xiàn)。這樣就能保證你可以不停地刷、刷、刷。

我們——無論是用戶還是用戶體驗專業(yè)人員，大多認為這種做法是正常的。在注意力經(jīng)濟的時代，能抓住用戶注意力的時間當然越長越好，對吧？

但無限滾動帶來的技術和社會問題比它能解決的還要多。

一、什么是無限滾動

1. 分頁加載和無限滾動

我們所知道的無限滾動是由 Aza Raskin 在 2006 年發(fā)明，他當時在一家名為 Humanized 的用戶體驗公司工作，他同時也是播客"Your Undivided Attention（全神貫注）"的聯(lián)合主持人之一。

他想創(chuàng)造一項新的技術去替代大家所熟悉的翻頁操作，也就是瀏覽的內(nèi)容被分成多個頁面，通過在底部的分頁器控件去特定頁面。我們在一些電商平臺的網(wǎng)站上仍然可以看到這種體驗，就像下面的例子一樣。

分頁使得用戶需要主動點擊翻頁，這似乎不是什么大問題。但滑動下拉明顯比點擊操作更簡單，也不需要等待加載，特別是手機等移動設備的觸摸屏操作。如果用戶在翻閱內(nèi)容時翻到了第 12 頁，相比無盡的信息流，他會更容易意識到所花費的時間。

尼爾森·諾曼認為，無限滾動降低了交互成本，并且增加了用戶參與度。無限滾動讓內(nèi)容瀏覽永遠沒有盡頭，用戶無需等待加載和復雜的交互操作，就有更多的內(nèi)容可以瀏覽，如果出現(xiàn)煩人的廣告，輕輕一劃就能讓它消失。

2. 無限滾動的優(yōu)點

1. 提供無縫、連續(xù)的內(nèi)容
2. 干擾最小化 = 跳出率降低
3. 適合移動設備體驗
4. 降低操作成本
5. 提高用戶參與度

這一切都促使了用戶在使用無限滾動體驗的應用上花費更多時間。再次強調(diào)，注意力經(jīng)濟需要抓住并維持用戶的注意力才能賺錢。但作為設計師，一些負面因素仍需要我們?nèi)リP注和思考。首先是無限滾動的在技術方面的問題。

3. 技術上的不友好

搜索引擎優(yōu)化（SEO）不太喜歡無限滾動。就像 Google Search Central Blog 所寫的：網(wǎng)絡爬蟲不能很好地模仿人工用戶的行為，比如滾動下拉或點擊加載，所以爬蟲無法獲取信息流中的所有內(nèi)容，這會導致這些內(nèi)容無法出現(xiàn)在 Google 的搜索結果中。要使無限滾動的頁面符合"搜索引擎友好"，必須將其轉換為分頁組件的頁面。

對于用戶來說，在 FEED 流中重新找到某個已經(jīng)看過的內(nèi)容是困難的。我們都有過這樣的經(jīng)歷，上滑試圖回憶起我們在哪里看到過某個帖子。除非加入收藏，否則我無法找到半小時前刷過的 TikTok。

對于可以無限加載內(nèi)容的信息流，顯然需要大量的數(shù)據(jù)加載。如果網(wǎng)速不好或者是被困在沒有 WiFi 的咖啡館，這可能意味著用戶要盯著加載了一半的頁面，感到挫敗地不停試圖刷新。

FEED 流也給無障礙設計（如屏幕朗讀功能）的可用性帶來了挑戰(zhàn)。在 FEED 流頁面中，屏幕朗讀功能可能只能識別并朗讀頁面的頂部。一般來說，搜索欄和返回等全局導航控件都會被固定在頁面的頂部。但在 FEED 中，不存在所謂的導航和頁腳，依賴無障礙功能或者是使用外置鍵盤的用戶不可能順利地使用常規(guī)的命令找到他們想要的功能。

4. 無限 FEED 的缺點

1. 對 SEO 不友好
2. 很難重新找到曾經(jīng)瀏覽過的內(nèi)容
3. 頁面加載更有負擔
4. 無障礙體驗的支持問題
5. 卡頓的體驗
6. 用戶會一直刷刷刷，停不下來

二、我們?yōu)槭裁礋o法停止刷刷刷

還記得 Aza Raskin 嗎？他就像小說中的弗蘭肯斯坦博士一樣，后悔自己的發(fā)明。2019 年他在一條推文中說道：

"從無限滾動中得到的一個教訓是：極致的易用并不意味著對用戶或人性最為有益。"

一條標記著"#社交媒體成癮"標簽的推文下，有這樣的評論："無限滾動的創(chuàng)造者 Aza Raskin 在設計這個功能時抱著高尚的意圖。如今 Raskin 認為每天我們浪費在無限 FEED 中的時間相當于 20 萬人的壽命。"

滑動是不假思索的，甚至是無意識的。通過不間斷的微量多巴胺刺激，用戶保持在手機上持續(xù)地滑動。FEED 流會根據(jù)你的興趣和喜好進行個性化定制，令你一直保持興奮。我的 TikTok 會隨著我當下沉迷的內(nèi)容逐漸變化。如果我想了解彩繪玻璃，TikTok 每隔幾分鐘就會向我推送一段彩繪玻璃藝術家的視頻。時間悄然溜走，而我沉迷其中。

1. 讓人上癮的設計

無論是否應用無限 FEED 的設計，社交媒體平臺都令人上癮。每個從事用戶研究的人都知道心理學家斯金納（B.F. Skinner ）和他那聽起來可怕的"斯金納箱（Skinner Box，直譯為剝皮箱——譯者注）"。別擔心，被放入這個盒子的老鼠沒有被剝皮，而是被用來進行行為研究。斯金納從中得出的發(fā)現(xiàn)在那之后的幾十年里，被應用于全球各地的商業(yè)實踐中。

簡而言之，這些實驗基于操縱性條件反射的，也就是利用獎勵和懲罰來鼓勵或阻止某行為。當老鼠按下一個杠桿時，要么給予獎勵，要么給予電擊。獎勵使它們可能再次按下杠桿，而電擊使它們不太愿意再按下杠桿?，F(xiàn)在人盡皆知的道理，但是斯金納的實驗成果是理解現(xiàn)代人類行為的基礎。

社交媒體的運作基于斯金納的實驗，也就是利用積極反饋加強平臺預想中的行為。老鼠按了一下操縱桿得到了獎勵，所以他們不停地按下杠桿。與社交媒體的相似之處是顯而易見的: 我們?yōu)g覽我們的訂閱源，尋找能引起我們興趣的令人愉快的帖子。并不是所有的帖子都很有趣，但是我們會繼續(xù)滾動來尋求多巴胺的刺激。

2. 上癮和焦慮

社交媒體和賭博很像，按下刷新按鈕就像拉下老虎機的拉桿，用戶像期待勝利的獎勵一樣，期待刷到與自己共鳴的有趣內(nèi)容。特里斯坦 · 哈里斯(Tristan Harris)曾擔任谷歌的設計倫理學專家，也是播客"Your Undivided Attention（全神貫注）"的另一位聯(lián)合主持人。他研究發(fā)現(xiàn)驚喜的獎勵刺激著我們不停地重復之前的行為，更令人擔憂的是，它甚至會改變大腦的結構。

挪威的一項相關研究認為，社交媒體不僅會讓人上癮，還會增加焦慮和抑郁的概率。用戶被吸引到他們的訂閱的內(nèi)容中，這些內(nèi)容往往反映出世界上最糟糕的情況。聽說過末日刷屏（doomscrolling）嗎？這是指在社交媒體或新聞網(wǎng)站上不斷瀏覽負面、令人沮喪的新聞或信息的行為。24 小時中報道的新聞很少是令人愉快的。用戶瀏覽了幾個小時的新聞可能全是關于森林大火、大規(guī)模槍擊事件、令人發(fā)指的犯罪案件等等不幸的悲劇。讓大腦長時間沉浸在這種內(nèi)容中對心理健康沒有任何好處，大數(shù)據(jù)算法帶來了對未來的悲觀和恐懼的情緒，將大腦中的負反饋回路進一步加強。

三、對商業(yè)收益有好處，但對人不好

"如果你不為產(chǎn)品付費，那么你就是產(chǎn)品的一部分。"ー杰倫 · 拉尼爾

瀏覽社交媒體到底浪費了多少時間？真的相當于 20 萬人的壽命嗎。這真的很難被量化，但仍是需要被認真思考的問題。坦率地說，簡單易用又讓人上癮的無限 FEED 流確實顯著增加了社交媒體的使用時長，這對 TikTok 和 Facebook 的股東來說是好消息，但這對用戶來說是有益的嗎？還是對社會有好處？我們是不是應該限制無限 FEED 流？

作為設計師，我們需要思考設計將如何影響人們，而不是僅僅將底線放在對商業(yè)利潤的關注上。在理想情況下，我相信設計師會堅守自己的首要責任是為用戶負責，而不是為利益服務。

我們必須在收益至上，比如讓用戶永遠不停地刷刷刷，與設計倫理的之間找到平衡。從設計倫理的角度出發(fā)，我們首先要弄清楚人們究竟在無限 FEED 流上浪費了多少時間，以及下列三個問題：

1. 長時間使用社交媒體，將如何影響用戶的心理的？
2. 我們怎樣才能讓每個人都能無障礙地使用？
3. 如果無限 FEED 流將帶來不健康的后果，如何防止用戶過度沉迷？

四、如何限制用戶的刷刷刷

既然大量的相關研究和證據(jù)都表明，像 TikTok 這樣無限滾動的 FEED 流并不是消磨周六夜晚最健康的方式，我們該如何讓用戶停下來？對此，有幾個設計解決方案。

1. 增加「加載更多」按鈕

"加載更多"按鈕不會在頁面自動加載內(nèi)容，是一種分割內(nèi)容同時避免翻頁的方案。這對無障礙體驗的輔助功能也更友好。點擊這個按鈕的操作成本并不高，但為用戶提供了一個停下來的合理節(jié)點。

2. 到頭了！

我知道這個方案存在一些爭議。當用戶已經(jīng)按照時間順序瀏覽完了所有更新、推薦和相關用戶等所有內(nèi)容的時候，提示內(nèi)容流的底部。這是個讓用戶逛逛網(wǎng)站其他板塊或者放下手機出去走走的機會。

3. 時間統(tǒng)計和提示

盡管我文章中對 TikTok 持懷疑態(tài)度，但我還是要贊揚他們嘗試限制用戶在這個應用上的使用時間。在名為"數(shù)字健康"的工具中，用戶可以自行設置屏幕時間的上限。大多數(shù)操作系統(tǒng)，比如 iOS，都有類似的功能限制屏幕時間和那些容易令人沉迷的應用。

4. 考慮什么對人們最好，而不是對商業(yè)最好

避免末日刷屏（doomscrolling），不健康的社交媒體習慣，以及自我矮化不僅僅是用戶的責任。技術的設計者首先需要考慮將對人們產(chǎn)生的影響。我們可不想像 Aza Raskin 一樣，眼睜睜地看著我們的創(chuàng)造物肆虐，浪費 20 萬人的生命。

五、無限 FEED 流有無限的力量

自 2006 年以來，無限 FEED 流成為社交媒體標準的原因有很多。無縫連續(xù)的內(nèi)容瀏覽體驗提高了用戶參與度。在注意力經(jīng)濟中，只要能保持用戶的眼睛停留在屏幕上，就贏了，所以像 TikTok、Instagram 和 Facebook 這樣的平臺借此獲得了巨大的成功。

然而，這些連續(xù)的內(nèi)容源也有一些技術陷阱。無限 FEED 流并未針對 SEO 技術進行優(yōu)化，用戶很容易迷失在內(nèi)容流中，很難再次找到曾經(jīng)瀏覽過的內(nèi)容。內(nèi)容的無限加載，增加的頁面負載可能給網(wǎng)絡帶來壓力。

在心理健康方面，上癮的無限信息流迫使用戶一直刷新滾動頁面到拇指疲勞。無限加載的 FEED 流被設計成讓用戶像賭博機前的賭徒或斯金納盒里的老鼠一樣，尋找更多多巴胺的快感。社交媒體的無限 FEED 流造成的時間虛度以及末日刷屏（doomscrolling）加強了大腦的負反饋回路，增加焦慮和抑郁的風險。

Aza Raskin 從無限滾動的發(fā)明者轉變?yōu)橹铝τ谂u技術影響的播客主持人。我們應該積極創(chuàng)新，但我們必須考慮到這些創(chuàng)新可能為人帶來的影響而不僅僅是收益。

六、我們的思考：讓設計更有溫度

本文探討了 FEED 流在商業(yè)收益上獲得巨大成功的背后，用戶在身心健康和生活方式上的負面影響，以及相應的改進舉措。

作為設計師，我們致力于解決問題，為用戶帶來更好、更愉悅的產(chǎn)品體驗。而只著眼于關注用戶或商業(yè)收益，可能帶來意想不到的負面后果和棘手的問題。我們正身處于 AI 技術代際變革的時代背景下，重大的科技發(fā)展往往帶來生產(chǎn)力和生產(chǎn)關系等方面的顯著變化，需要我們思考全新的設計框架和方法。我們應當意識到我們所掌握的知識和創(chuàng)造力，擁有著將產(chǎn)品體驗導向積極影響的力量。

讓設計為科技賦予積極的溫度，讓優(yōu)質(zhì)的體驗惠及更廣的人群。

作者：百度MEUX